日艦挑釁記
容樹藩 2010-7
在我們這一代屢經動亂,顛沛流離,無一定居的中國人來說,如果我再不寫出來,可以說也許當年的事實便會永遠為世人所遺忘掉了。因為我今年已是七十六歲的人了。 民國二十六年,一個浪濤洶湧的長江上游,正逢六十年來所未見的狂風。處在宜昌與沙市之間的江上,我們所乘的民興輪,船上滿載了很多由長江下游城市如上海、南京及江南很多很多離鄉鄉背景的父老青壯、幼年的孩子們,都是往上游的四川、重慶為暫時的目的地。船上的擠擁,流離的悽慘都已佔滿了人們的心裡;可是就在這種艱難環境下,卻屋漏偏逢連夜雨,船沉更預頂頭風。東洋鬼子的兵艦加速對著我們所乘的船,直撞而來。長江三峽本來就很惡險,現在又逢六十年不期的巨風,我們所乘的輪船經日艦鐵甲直如刀切的深入船體。孩兒們的驚叫痛哭,大人們的慌張亂逃,叫罵聲、呼救聲、哀哭聲、加上狂風怒號聲,幾成了人間悽絕境地。夜色漸臨,當時我的先母何俊德將我及弟弟的姓名、父母、籍貫及出生日期等寫好在一張紙上,藏在我與弟 (樹錦) 的內衣口袋裏。將弟弟交給勤務兵邵鼎銘,對他說如果能逃過這一關,您能將他帶在一起,能找到我們是最好,不然也設法救出險境,交給可靠的人照顧求生。真的是生離死別。邵鼎銘對先母說太太不要亂講,我們生死都在一起。兇狠的日本鬼子看著我們的船是沉定的了。就在最後關頭,他們將纜繩砍斷,讓我們沉滅。 可是天無絕人之路,在附近長江河內有一條空的噸船 ( 這種船是用來載貨或沙石、煤礦等等,本身無機帆,不能行動,長江內很多這種噸船,載滿貨後由拖船將纜栓好,拖到目的地 )。我們的船便利用船纜綁栓了噸船,將所有生還的船客轉移上噸船,暫時等待轉機。晨曦漸曉,內河的救援船也來了。此時的長江竟風平浪靜,一無波紋,所有船上的人員除了被日艦撞死的外,受傷的也都救出。我們一家是有驚無險的到達重慶。
(上述作品,發表于 2009 和 2010榮光會會刊。 資料來源:芝加哥榮光會)